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101章 更新(三更)

關燈
101

劫殺薇瓏的那些端王府的死士,陸開林抓到的活口都已招供。

一早, 他照實稟明皇帝:“那些刺客, 是端王放在王府外的死士。”

到了今時今日,皇帝連生氣發火的力氣都懶得浪費了, 琢磨片刻, 道:“朕記得聽誰說過,端王府也有密室。”

“是。”陸開林道,“端王府外院、後花園的書房都有密室。”說的這兩處, 都是能安置人的所在。

皇帝語氣蕭瑟:“那, 就把他安排到後花園書房的密室去。到了那裏, 他再不能傷人,人亦再不能傷他。其餘人犯, 你知道如何處置。”

陸開林正色道:“卑職明白。”

皇帝對劉允打個手勢。

劉允上前來回道:“回皇上,兩顆夜明珠已經備好。”

皇帝頷首, 對陸開林道:“你替朕去一趟唐府,把夜明珠送到黎郡主手裏,這是朕私底下賞她的。就說……說朕與皇後記掛著她, 得空就來宮裏,陪我們說說話;安平、柔嘉也想和她不時小聚。端王的事, 也跟她提兩句。”

陸開林恭聲稱是, 告退離去。

劉允躊躇片刻, 小心翼翼地道:“其實,黎郡主不見得會關心是誰對她下手。即便是有猜測,也不會多思多慮。”皇帝之於黎郡主, 是一位多年來很親很親的長輩,皇室中的父子又不能一概而論,薇瓏絕不會因為梁湛的歹毒怨怪皇帝——他想提醒的是這一點。

皇帝失笑,“朕從小看著她長大,該護著的時候從來都護著,她是朕的半個女兒。就算知道是朕的兒子想殺她,她也不會怪到朕頭上,更不需朕特意安撫。”

劉允不免問道:“那皇上這是——”

“朕要安撫的是唐意航。”皇帝如實道,“亂糟糟的一堆事,都是朕的兒子針對他下手。不能讓他更心寒。往後多少年,還有多少事,朕都指望著他。”

劉允釋然,笑著諾諾稱是。

·

時近正午,陸開林來到唐府,因為是帶著差事前來,便先一步去見薇瓏,把兩顆夜明珠當面交給她,說了皇帝的意思、梁湛的下場,末了道:“看管端王的人,我查過,都很可靠。”

舒明達親自找的人他也去查。薇瓏眼裏有了笑意。

“怎麽了?”陸開林不明所以。

薇瓏如實道:“對你的前輩都不放心?”

陸開林釋然笑道:“老前輩一定要尊重,但事關唐家,我不能大意。”

“勞你費心了。”薇瓏感激地一笑,繼而道,“太夫人這幾日總念叨你,擔心你太過勞累。午間不妨留下來用飯。侯爺在正房的小書房,你去跟他說說這些事兒吧,橫豎皇上的意思也是讓我轉告他。”

皇帝了解唐修衡,她則很了解皇帝。陸開林笑道:“我先去見意航,再去太夫人房裏蹭飯吃。”

·

當晚,薇瓏第二次給唐修衡用藥液推拿。

唐修衡事先吩咐了阿魏:“明日辰時之前我若是沒出門,就讓陸大人再幫我告一日的假,說我頭疼。”

阿魏稱是。

但唐修衡的擔心並沒有成真,翌日卯時醒來,起身穿戴齊整,轉去洗漱。

薇瓏卻開始擔心了:不論他的體質還是心智,都過於強悍,怎樣的藥用在他身上,功效都會逐次降低,直至無效。

正忐忑的時候,唐修衡洗漱已畢,換了官服,轉回寢室,分外的神清氣爽,恢覆了平時心緒愉悅時的神采。

薇瓏抿唇微笑,“昨晚睡得好麽?”

“很好,一夜無夢。”唐修衡俯身撫著她透著疲憊的眉宇,“只是辛苦了你。”一看就知道,她整夜都沒怎麽睡,一直觀察著他的狀態。

“我沒事。”薇瓏坐起來,摟住他肩頸,“抱抱我就行了。”

唐修衡坐下來,把她抱在懷裏,用錦被裹住她,與她說起家裏的事情:“我聽娘和你的意思,這兩日就由你接手內宅事宜了?”

“是啊。”薇瓏笑著點頭,“以前擔心娘清閑下來會覺得枯燥沈悶,心情不好可不成。現在不一樣了,二弟妹有了喜脈,三弟妹也正調理著,娘照顧她們,給孫兒、孫女做些衣服鞋襪,等孩子出生,便是含飴弄孫的光景,會很忙的。”她眼裏的喜悅更濃,“你都不知道吧?娘其實很喜歡做針線繡活,這上下打算做幾件小襖——繡百子圖,還想給我和兩個弟妹親手做些衣服,把我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。”

母親的日子舒心,能夠高高興興的忙碌,唐修衡聽了自然很是心安。可是——“笑山的園子,正月二十六就要動工;主持中饋免不了雜七雜八的事兒,你不光要應對下人,還要照顧好娘和二弟、三弟三個房頭。你會特別辛苦。”除了這些,還有他,讓她擔心勞神。

“也容易,荷風、涵秋與我一起長大的,又陪我嫁過來,比我還曉得分寸,她們能幫我分擔很多事。”薇瓏笑容璀璨,一點兒壓力都沒有的樣子,“再說了,日子就是要忙碌一些才好啊,這樣我就顧不上跟自己較勁了。”

仍然是那樣,只想身邊的人過得更愜意一些,獨獨不肯顧及自己。這讓他心疼得厲害,“要不然這樣,我給你找兩個幹練的管事進來——我手裏外面那些產業,有幾個女管事,能寫會算……”

“不要。”薇瓏掩住他的唇,態度堅決地搖頭,“不準你幹涉我的分內事。”這又不是她逞強,都做慣做熟了的事兒,真不用他幫襯。

“可我心疼,怎麽辦呢?”他摟緊了她。

薇瓏想了想,“那就多給我些零花錢。才知道吧,你娶了個小財迷。”

唐修衡低頭索吻,吻得近乎蠻橫,唯有如此,才能淡化心頭翻湧的甜蜜又疼痛的浪潮。

薇瓏知道他又在擰巴那些有用沒用的了,唇舌交錯間,手勢溫柔地輕撫著他的肩背,安撫他的情緒。

平靜下來之後,唐修衡承諾:“我派人去接大夫,讓他從速進京。”她用的方子有療效,完全可以化用為藥浴,隨著藥效的減低,逐步加重藥量便可。

·

當日午後,薇瓏遞牌子進宮,給皇帝、皇後謝恩、請安。

皇帝今日午間是在皇後宮裏用飯,心緒不錯,和顏悅色地詢問唐修衡的近況。

薇瓏只說唐修衡前些日子害了頭疼病,有時會無法入眠。

“可不就要頭疼,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兒。”皇帝溫聲叮囑,“他性子清冷,心裏有什麽事也不願意跟人說,你平時好生照顧他的衣食起居,手裏短缺什麽,就來宮裏找。”說到這兒,轉頭吩咐劉允,“去備些三七、冬蟲夏草,燕窩、魚翅之類的補品也備一些。讓薇瓏回家的時候帶上。”

“要多備一些。”皇後笑著端詳薇瓏,“氣色很好,卻瘦了一些,近來很辛苦吧?”繼而不無嗔怪地對皇帝道,“皇上只關心您的臣子,卻不顧我們薇瓏清減了不少。”

“是是是,”皇帝笑開來,“只顧著說意航了,竟沒顧上仔細打量薇瓏。”說到這兒,不無感慨,“這一陣,你過得著實不易。”換個窩囊廢的夫君,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,怕已香消玉殞。

薇瓏恭敬地謝恩,心裏暖暖的。

又說了一陣子話,皇帝吩咐薇瓏:“去柔嘉宮裏玩兒吧,她和安平都盼著你來。朕與皇後便是不肯放你走,她等會兒也要找過來。”

薇瓏稱是,去了柔嘉宮裏。

柔嘉小睡剛起,見到薇瓏,歡天喜地的。兩個人坐在一起說笑多時,柔嘉命宮女把安平請來,“我看她是想與你多見幾面,是心裏覺得對不住你吧。到底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長想害你,換了誰都有些愧疚。”

“我也很願意見安平公主。”薇瓏笑道,“現在瞧著她,總是有些心疼。”

“是啊,好端端一個女孩子,被母妃和哥哥差點兒毀了……”柔嘉說起這些,不免神色黯然,轉而就岔開話題,故意道,“心疼歸心疼,你可不能對她比對我還好,我會吃醋了。”她笑著拉住薇瓏的手,“我們才是最好的姐妹。”

薇瓏不由得笑起來,“知道啦。”

過了些時候,安平過來了,氣色不錯,說話期間只字不提梁湛,只是附和著柔嘉,商量著等到沈園動工之後,求著皇帝皇後讓她們前去觀望。

這心願,也正是薇瓏的心思。

·

陸開林親自送梁湛到王府後花園書房下面的密室。

完全封閉的空間,先前所有書籍、擺件兒、陳設都清了出去,送來光板床、碗筷等必需品。

這自然不是皇帝的意思。

皇帝已經完全放棄這個兒子,只想眼不見為凈,不會去浪費時間思索細節。

陸開林上午問過唐修衡:除了軀體上的死亡與生不如死,人最怕的是什麽。

唐修衡說因人而異,賭鬼怕輸,乞丐怕餓,商賈怕傾家蕩產,官員怕家道中落——沒正形的回答。

陸開林又問,梁湛呢?

唐修衡想了想,答案是梁湛怕寂寞,真正的寂寞:沒人可交談,沒書籍可看,沒意味還活著的聲音可聽。

這亦是很多心志堅定的人會恐懼的。

由此,他讓陸開林這樣安排密室,並吩咐看管的人:不要與梁湛交談,哪怕一個字。

唐修衡並不認為這樣能讓梁湛發瘋,也沒那個打算,只是想在梁湛被皇帝親口處死之前,加點兒作料,施加一些真正的折磨。

他要梁湛清清醒醒地面對最終的下場:身死。

只有梁湛身死,藏於暗中的端王府爪牙才會死心,再不敢生事。

梁湛進到密室,便在床上盤膝而坐,一言不發。

陸開林再次仔細查看一番,確定密室通往府外的出口已經封死,並且絕沒有別的出路,這才放心。

臨走的時候,他回眸望向梁湛。

梁湛眼神雖然惱火、惶惑,卻並不晦暗。

唐修衡果然很了解梁湛,梁湛還有指望——也就是還有希望。

陸開林只是想不通,摯友對這個畜生過分的了解因何而起?糾結多時,結論是奇才的腦子不是他這種凡人能夠揣度的,有這力氣,不如想想晚間請太夫人給自己做哪些菜。

他只要得閑,便會去唐府蹭飯。

他是多年間在唐府常來常往的人,年少時留下來用飯,都是與太夫人、四兄弟圍坐在一起吃飯說笑。

唐修衡離京征戰期間,他也常來唐家吃飯。二夫人、三夫人嫁進唐家,與他熟稔之後,用飯時他與三兄弟一桌,太夫人與兩個兒媳婦一桌。完全就是一家人。

唐修衡回京之後,就再沒有那種情形。

到了今年、今日,當年情形算是再現:

陸開林與唐修衡一路閑談著到蘭苑給太夫人請安。

唐修征、唐修徽、唐修衍三兄弟對陸開林的態度比對唐修衡還要隨意且親昵,一聲一聲喚著“哥”,說笑時心緒所致,會與陸開林相互拍打肩頭,甚至給對方一拳。

二夫人、三夫人各自的夫君喚陸開林陸大哥,很是熟絡。

相較而言,薇瓏是與陸開林相見次數最少的人,但是因著唐修衡的緣故,有事沒事交談時都能達成默契,如今已算熟稔。

寒暄一番,到了擺飯的時辰,丫鬟進來請示。

唐修衡對太夫人道:“今日我跟開林就在您這兒用飯,不回外院了。說起來,開林是您半個兒子。”說到末一句的時候,他望向薇瓏,是說給她聽的,擔心她會不自在,或是不高興他率性而為。

薇瓏汗顏,愈發確定自己的脾氣在唐修衡眼裏是非常恐怖的,她要是始終沒有轉變,一準兒會成為他一塊心病。這樣想著,她面上笑容真誠地對太夫人道:“侯爺說的極是。”

太夫人哪裏看不出長子的心思,心裏寬慰至極,自是含笑點頭,對唐修衡和陸開林道:“你們兩個可不準半路離席,誰來請都要推掉。”

兩個人異口同聲:“這是自然。”

唐修衍則問薇瓏:“大嫂,聽丫鬟說你又親自做了紅燒魚?”

“是啊。”薇瓏笑著點頭,“丫鬟已經送來了。”她是臘月裏學會的這道菜,二夫人很喜歡吃,今日格外地想。她記得,有喜的人適合吃紅燒魚,自是欣然應下。因為男女要分席,每次都做兩道,這次自然也不例外。

“那太好了。”唐修衍喜形於色,“大嫂做菜的手藝,跟娘一樣好。”可惜的是大嫂不像母親,不是什麽菜都做,而且不是經常下廚,他也就不能經常品嘗到她做的美味。

二房、三房夫婦俱是認同地頷首,太夫人笑著握了薇瓏的手,“你大嫂一點就通,就是平時事多,你可別想著經常勞動她下廚。再有,你二嫂、三嫂平時要費心幫我照看花房,你也別總纏著她們幫你這幫你那。”

唐修衍笑道:“我知道,您放心。”

陸開林瞥過太夫人與薇瓏,面上笑意更濃。他並沒想到,薇瓏與唐家的人相處得這般融洽——不是放下了郡主的身段,是從心底把自己當做了唐家人。

太夫人這做婆婆的也是人精,言談間對三個兒媳婦一碗水端平,但對薇瓏是打心底地疼愛、喜歡,能從偶爾的眼神中捕捉到。

陸開林不自主地側頭看了唐修衡一眼,見他剛剛收回望向薇瓏的視線,斂目喝茶,神色平靜,但唇畔噙著的笑意,極為柔軟。

唐修衡的好日子開始了,還長著。

思及此,陸開林意識到了娶個賢妻的重要性。他生平第一次開始憧憬自己娶妻之後的情形:時不時就把唐家人請到家中,像今日一般的熱鬧、溫馨,讓融融暖意直達心底。

可是,他的賢妻,今在何處?或者說,她在麽?

希望別讓他等太久,也不讓她等太久。

·

正月下旬,葛大夫終於來到京城——他就是唐修衡請的、薇瓏盼著前來的那位大夫。

如今他尚籍籍無名,可夫妻兩個都知道,在幾年之後,他會被很多人譽為神醫。

葛大夫懸壺濟世的歲月裏,見過很多疑難雜癥,獨獨沒見過唐修衡這種心疾。

而越是棘手、罕見的病癥之於他,便如劍客遇到無從駕馭的寶劍,會為之竭盡所能。

薇瓏與唐修衡,包括阿魏都是以誠相待,給他在京城安排了長久落腳之地,付了足夠的診金,把唐修衡大致的情形告知,如實回答他的問題。

但在一段時間之內,葛大夫沒可能開出方子。若是高明的大夫能從速給出醫治並見效的方子,唐修衡也不會讓心疾禍害自己兩輩子。

葛大夫的當務之急,是斟酌薇瓏已經用過兩次的那個方子化用為藥浴的劑量。

不管怎麽說,醫治長期失眠是讓唐修衡得以痊愈的重要途徑。這對葛大夫來說並非難事,診脈之後,隔日便開出了相宜的方子。

此後,唐修衡只需定時以藥浴助眠,及時告知葛大夫效用如何。葛大夫亦承諾,每隔三五日便來唐府一趟。

薇瓏心裏的負擔減輕了一大半。親自照顧唐修衡,她樂意之至,但自己畢竟只是個運氣奇佳的二把刀,做什麽都是心裏沒底,有專人照看自己的夫君當然最為妥當。

葛大夫在外院出入,太夫人不免詢問。

薇瓏、唐修衡、葛大夫、阿魏和管家統一了口風,都說是唐修衡最近對醫術起了興致,遍覽醫書,恰好葛大夫又是醫術高超,便時不時請來探討一番。

太夫人起初並不相信,有兩次刻意問了長子諸多醫學上的門道。

書籍只要過了唐修衡的腦子,只要他肯用心記,便如同鐫刻在心頭,面對母親,有問必答,還談起了太夫人聞所未聞的諸多醫學上的偏門知識。

太夫人被兒子唬得一楞一楞的,但這樣的結果是她喜聞樂見的:先前真是生怕兒子不舒坦卻隱瞞她。

最親近的人都能蒙混過關,對付外人便更簡單了,誰偶爾留意到唐家有大夫出入,唐家的人都以相同的說辭應付過去。

但也有壞處。沒過多久,宮裏、京官及其家眷便都知道了這檔子事。女眷們倒是無妨,遇到唐家婆媳幾個,不外乎是帶著驚訝亦或欽佩詢問兩句,難受的是唐修衡——諸多略通醫術的官員只要有機會與他坐在一起,便會誠心與他探討醫學,有的則是誠心請教。

家裏家外的,開口閉口間都是藥草、良方、偏方——這讓唐修衡偶爾覺得自己已經泡在了藥罐子裏,慪火不已。

也是因此事他才分外清晰的意識到,自己稍稍有個風吹草動,只要沒做出長期的妥善安排,外人就會很快得知。在以往總是聽阿魏、幕僚說起,並無這般真實的感觸。

功成名就、備受矚目,也有代價。而這種代價,實在是無趣。

·

葛大夫來到京城的同時,太夫人已經做了足夠的鋪墊,讓薇瓏正式接手唐家內宅事宜,成為當家主母。

薇瓏唯一不適應的,還是有的管事媽媽喜歡短話長說——浪費時間。她寧可把時間用來看書喝茶,也不大願意為了家裏家外什麽事與人磨煩。相對的,她倒是挺喜歡與親朋為芝麻大點的小事磨嘰許久。——就是這麽不講理且矛盾的性子,她知道,改不了。

現在自是不能來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一套,上面有太夫人,她得顧及長輩的情面。一日一日來比較好,自己有意無意地流露出喜歡言簡意賅的做派,管事們又都不是省油的燈,時日久了,也就知道面對她如何行事更穩妥。

在這同時,徐夫人來串門,告知薇瓏一個喜訊:徐步雲離開錦衣衛,調至刑部,任正六品刑部主事。

“陸大人真是沒得說,親自張落成這件事的。”徐夫人滿臉喜色,“這樣一來,你舅舅、表哥以往那些顧慮就沒有了,往後只需腳踏實地的當差,慢慢熬資歷。”

“那我真要給您道喜了。”薇瓏的愉悅,不比徐夫人少一分。要知道,前世唐修衡在後期冷酷之至,除了她,簡直是對誰都有疑心、戒心,徐步雲被他氣得跳腳的時候很多。雖然那是徐家不會知情的,可她記得,記得便總覺得有所虧欠。如今徐步雲的仕途走上了平穩之路,她自是滿心歡喜。

當然,她知道,這都是陸開林的功勞。

陸開林,真是把唐家的日子當自家的日子來過著。

是因此,她徹底打消了幫柔嘉找機會難為陸開林的心思——先前也只是存著戲謔的心思,想整治陸開林一下,現在,連那點兒心思都歇了。

柔嘉是自己的摯友,不好過了,自己會難受;陸開林也是唐修衡的摯友,男人也會難過,只是不會跟誰說罷了,甚至於,都不會讓人察覺到。

她得換個方式,讓兩個人盡量水到渠成地走到兩情相悅那一步。或許做什麽都嫌多餘,但存著好意去做一些事,試圖去加速他們的姻緣早些落定,總要好過無所作為。

因為,她時時刻刻都在擔心皇後左右柔嘉的婚事。

正月下旬,宮裏還有一件喜事發生:皇帝為梁澈、代安賜婚。

皇室子嗣,娶一個地位卑微的女子為正妃,這種事在大夏史書中並不是沒有,但確屬罕見,驚掉了很多官員的下巴。

而站在薇瓏的角度來看,則覺得這件事出的恰到好處:皇帝會因此更加確信梁澈全無野心——有一點點野心,都會和梁湛一樣,無所不用其極地去惦記官宦之家的兒女,通過裙帶關系與朝廷重臣攀上關系。

梁澈這件事,能讓皇帝心裏寬慰一些——總歸是有個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兒子,這就證明並不是他教子無方。

梁澈不論前世今生,都沒有生出過野心,心裏只有風花雪月、兒女情長、安享喜樂。

從本心而言,薇瓏對他的親事落定無法生出愉悅。

那到底是曾將她明媒正娶過的男子,她一直有點兒膈應;

那到底是把所有人脈交給她且切實地幫過她的男子,她一直心懷感激;

而那到底是一個她了解的算得上好色的男子——他是真的愛代安還好,若只因不能得到才爭取到皇帝賜婚這一步……他那是在自找倒黴。

至於代安,在薇瓏心裏,只是個陌生人,不需在意。就算代安是沈笑山的養女,她也不能生出任何情緒。

沒見過就是陌路人,陌路人的前景,她不會關心,正如陌路人不會關心她的處境一樣。

·

正月二十六,沈園破土動工。

因著沈笑山有言在先,將園子一應事宜全權交給薇瓏打理,且不計較開銷,薇瓏當然要盡力做到最好。

為此,她安排了日程:日期逢單留在家中,逢雙日巳時出門去沈園,出門之前在正房正廳聽管事回話,料理內宅事宜。

動工的初期,只要工匠多付出些力氣,依照薇瓏的心思行事,便能打好園子的根基。

這類活計,不會細致到尺寸,在劃定的範圍內便可。薇瓏不需煩躁,工匠不需提心吊膽。

沈園靠近北城門,說是在京城,但是周圍人煙稀少,風景如畫——這是沈笑山鐘愛的環境。

他自己都說不出原由,就是喜歡清靜、安寧的環境,即便身處最熱鬧喧囂的市井,也一定要找到一個鬧中取靜不打擾他的地方。

在薇瓏描繪出堪輿圖並做了幾幅意象中的園景圖之後,沈笑山便開始打園子周圍民居、地皮的主意,從去年冬日到現在,方圓五十裏之內,除去沒有主人家的地方,都被他買下來了——只有一處是例外。

園子動工,他日子清閑,得空便來看進展。

一來二去的,薇瓏與他也逐日熟稔起來。

為著日後方便觀察園子概貌、調整亭臺樓榭的大小,薇瓏要找個能夠長期駐足的高地。

沈笑山聽說了,當即指給她一座小山,道:“那座山上的田地,我都買下來了,說起來,算是我的產業。你去瞧瞧,找個合適的位置,建個風亭。”

薇瓏欣喜之餘不免意外,“就那麽不喜人煙?”

“嗯,”沈笑山頷首,“真就很厭煩。”

薇瓏更為意外,“那你當初怎麽拉著我家侯爺四處閑逛?”明明是了解唐修衡的性子,唐修衡對一些事的抵觸,他該是感同身受。

“那不同。”沈笑山笑道,“那是罰他騙我來京城,我是不喜熱鬧,他是到了熱鬧的地方就等於受刑。”

“……”薇瓏心說好,我替我們家唐意航記下你這筆賬了,轉而拿出堪輿圖,指著西北角道,“這兒缺的一角地,你買下了沒有?”園子、宅邸缺一角,在造園方面並不少見,她能視為尋常,但若能補齊最好。

沈笑山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,“就這兒是塊硬骨頭。是一個小四合院,那兒的主人家如何都不肯把地方讓給我。”

“哦?”薇瓏揚了揚眉,笑,“那該是非富即貴的人家吧?”

“嗯,應該是。”沈笑山斂目看著堪輿圖,點了點缺的那一角,“早知道是這樣,就該換個地方建園子。我每每想到缺的這一角,心裏就不痛快。”

“這很常見。”薇瓏笑道,“只要規劃得當,缺一角比四四方方的園子更好。”

“單說我這個園子呢?補齊與否,哪樣更好?”

“都可以。”薇瓏拋下自己的計較,客觀地道,“不論怎樣,都不會影響整個園子的氛圍。就算日後補齊,也只是開辟出一塊花草地——你也看到了,西北角就是用來賞花花草草的。”她是好意,讓他不要計較這點兒根本不是瑕疵的瑕疵。說起來,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反過頭來勸別人別挑剔。

但是沈笑山並不領情,奇怪地看著她,“你不是挑剔的名聲在外麽?”

“我是吹毛求疵的名聲在外。”薇瓏眼裏有了笑意,“但是造園有造園的不成文的規矩,這個不是瑕疵,不需要我挑剔。”

沈笑山又點了點在他眼裏缺的那一角,“我一定要把這一角補上。”

薇瓏心裏大樂,“好啊,我靜候佳音。”心裏卻在想,物以類聚、人以群分的話是確有其事的,唐修衡的友人,多多少少都會有擰巴、別扭的性子,不定何時就會較真兒。要論心性算得正常的,目前她只找得出陸開林一個。

陸開林是活得特別真實、踏實且鮮活的那種人。

而這位沈先生,前世今生相加,在她眼裏從來就是個與唐修衡並駕齊驅的奇人——滿腹的才華,一身的毛病。

·

二月,有幾名官員先後上折子,勸皇帝早立儲君。

皇帝看完,什麽都不說,留中不發。

除了他自己,宮裏的任何一個人都揣度不出他的心思。

在朝堂便不一樣了,了解他性情的官員不多,但是有。

例如程閣老,例如唐修衡。

只是,他們不能著急,得一步一步來。

讓皇帝意識到臣子很了解自己,絕非好事——不管皇帝是怎樣的人,怎樣的以大局為重,都希望臣子摸著石頭過河,不然的話,會沮喪,會質疑自己的能力。

皇帝一旦沮喪起來,隨之發生的不是不務正業,便是猜忌疑心四起—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他們才不會傻到明知故犯。

觀望幾日後,又有官員上折子,皇帝態度照舊。

在這同期,安平的婚期定下來:三月十二。在京城風光大嫁之後,便要遠赴江浙。

梁澈與代安的婚期則定在四月初十。皇帝、皇後先前是想等到今年秋日擇個吉日,可梁澈一副不盡早成婚他就可能上吊的樣子,讓他們啼笑皆非之餘,樂得成全。

當然,皇後已經見過代安兩次,打心底覺得那女孩子不錯,樣貌出眾,談吐不輸任何一位大家閨秀。

——這些是柔嘉與安平告訴薇瓏的,薇瓏在心裏想的是,這要歸功於沈笑山教導有方,他的潛移默化之下,才有了這樣出色的代安。

·

三月初,春意已濃。

這一晚,唐修衡如常回到內宅用飯,隨後與薇瓏返回正房,先一步沐浴歇下。

看書的時候,說去沐浴的薇瓏折回來,邊走邊緊張兮兮地道:“唐修衡,你快幫我看看,我後背怎麽了?有個地方特別癢。”

唐修衡立時放下手裏的小冊子,坐起身來,展目望去,見她只穿著白色繡牡丹花的肚兜、粉紅色緞面褲子。窈窕身姿,一覽無餘。

他瞇了瞇眸子。

“快幫我看看啊,”薇瓏真是有些著急,手臂繞到背後,背過身讓他看,“上面一點兒,癢的厲害,是不是長什麽東西了?”

白皙的骨肉均勻的背部、不贏一握的小細腰展露在他眼前。

他又瞇了瞇眸子,探手按在她說的大概位置,“這兒?”

薇瓏搖頭,“不,左邊一點兒。”

“這兒?”唐修衡有點兒心不在焉,心思的確是轉移到了別處。

“對對對。”

那個地方,長了個芝麻大小的小疙瘩。“沒什麽,是不是吃得不對付,還是在外面受風了?”他一面說著,一面輕撓,幫她止癢。

“好像是吃得不大對付?”薇瓏也不是很確定,“又或許是中衣的料子不對付。”

唐修衡問她:“好些沒有?”

“好了。方才真是癢的厲害。”薇瓏微笑,要走,“等我回來再找點兒藥膏,把它祛掉。”

唐修衡卻把她帶到懷裏,拿起身邊的小冊子,“這是什麽?給我的麽?”

藏的好端端的小冊子,被他發現了。薇瓏驚訝得睜大了眼睛,氣鼓鼓地指責他:“你這個人,怎麽能翻我的枕頭呢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今天回家一趟,把萬更大業耽誤了,本章九千來字~

不過沒事,之後幾天還是會維持這個調調更新的,或許完結之前都會這樣更新~

上章紅包馬上去發,隨後捉蟲~咱們的紅包活動繼續,看完記得留言哦~

夜深了,親愛的們,晚安~麽麽噠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